母亲常说,父亲这辈子最擅长的,就是把“有事”说成“没事”。长大后我才懂得,父亲的每一个“没事”后面,都藏着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。
初三那年深秋,突然降温。我正在教室早读,看见父亲站在走廊上,怀里抱着我的红棉袄。我跑出去,问他冷不冷。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:“没事,不冷。”后来母亲才告诉我,那天父亲发了高烧,是吃了两片退烧药硬撑着来的,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。
去年寒冬的一次视频中,父亲走路有些蹒跚。我问:“腿又疼了?”父亲往镜头外挪了挪,摆摆手说:“没事,老毛病了。”小弟后来告诉我,父亲的关节炎严重到上下楼都要扶着墙,却死活不肯去医院,还说:“你姐在外地带孩子,别让她操心。”
儿子说想吃杨梅,我冒着大雨买了给他送去。他吃惊地看着我落汤鸡似的模样说:“我又没说现在就要吃。”我说:“没事。”脱口而出的一刹那,这些年父亲说过的那些“没事”,如同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转——我高考落榜时他说“没事”,他下岗时在饭桌上说“没事”,我出嫁那天他红着眼眶说的还是“没事”。这些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后面,藏着他不想让我看见的叹息,是他偷偷咽下的所有苦涩。
原来,“没事”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谎言。最深沉的爱,往往以最轻描淡写的姿态呈现。 黎月香/文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