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,我入伍来到敦煌。在部队,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连长。当时,他30岁左右,身材笔挺,英俊潇洒,一张嘴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。连长对我们这些新兵说:“你们这帮娃娃,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名战士了。”
训练的时候,连长要求极高,我们内心都有点怕他。有一次,我突发急性阑尾炎,连长赶紧把我送到医院。医生着急地说:“需要马上手术,家属呢?”连长大着嗓门儿说:“我是他的连长。”我记得清清楚楚,手术单上的家属栏签的是连长的名字。刚做完手术,医生叮嘱:“只能吃流食。”连长拍着胸脯说:“娃儿只管休养,这事儿包在我身上。”于是,每天都有香喷喷的鲫鱼汤、鸡汤送过来。后来才知道,汤是嫂子(连长的爱人)每天买来新鲜食材为我炖的,连长负责开车把汤送到医院。
那年,连长很认真地找我谈话,让我好好复习,争取在当兵第三年时考上军校。我不自信地摇摇头,连长却拍拍我的肩膀说:“你能考上,肯定能考上!”
有一次,连长在连队大会上表扬我,说我工作努力,准备推荐我入党。连长让我发言,我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干得还不够好。”后来,我入党那天,连长开心地在家里摆了两桌,他说:“在同年的兵中,娃儿是第一个入党的!”
当兵第三年,马上要考军校了。那时,我是连队的通信员,负责6个办公室和两个会议室的卫生和日常事务。工作中,只要有其他领导叫通信员,就听连长扯着嗓子喊:“娃儿要考学呢!可不能耽误了。”
当兵第三年快结束时,我考取了一所军校。当录取通知书送达连队时,连长兴奋地给嫂子打电话:“今晚摆两桌,娃儿考上军校了!”那一晚,连长开心得像个孩子。
在我从敦煌到武汉求学的第二年,听说连长晋升为营长了。再后来,他转业回到老家咸阳工作。每当邀请连长来我的老家看看时,连长总说:“不急,不急,等我退休了,有了时间再去。”
当兵久了才知道,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告别的过程。告别新兵连,告别军营,甚至告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去年初冬,突然接到连长儿子的电话,他哽咽着说:“爸爸刚刚去世,与癌症抗争了一年多。”顿时,我泪如雨下。那个一口陕西话、憨厚地叫我“娃儿”的人,再也回不来了……王南海/文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