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3年11月底,18岁的我第一次远离亲人和故乡,从大连入伍,来到张家口市涿鹿县的驻军某部。在新兵连里,我迎来了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除夕。
除夕早上收操后,除了当日取消了高强度训练,我们还享受到节日的第二笔“福利”——温水洗漱,久违的温暖让我们欣喜不已。大家一边兴高采烈地享用温水,一边聆听操场上的高音广播。
随着早上7点北京时间整点报时,播音员向全国人民恭贺新春佳节,大家马上安静下来。那一刻,以往与家人欢度春节的情景,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,我强忍着泪水,赶紧把擦干的脸埋进了水盆里。
早餐列队唱歌完毕,我们鱼贯进入食堂,每班依旧是浅浅的四碟咸菜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用餐时间不限定为5分钟了,餐后也不要求列队集中带回。我默默地吃着馒头和咸菜,心再次飞回1000多公里之外的故乡,随即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眼泪。为了不引起连锁反应,我悄悄溜出食堂,一口气跑到山脚下。就在我喘着粗气纵情流泪的时候,班长追了过来。让我没有想到的是,班长没有批评我,而是和颜悦色地问:“想家了吧?”我未置可否。班长说:“我也想家。来,呐喊发泄一下吧!”说罢,他自顾自地对着山谷吼了起来。班长的呐喊让我有些惊诧,慢慢地,我的情绪平静下来。班长把我带回宿舍,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方便面,用我的茶缸给我泡上。
中午连队会餐,每桌8道菜,对于新兵来说已是丰盛至极,但我却觉得没法与班长的方便面媲美。饭后回到宿舍,因为不允许白天卧床,大家要么坐着马扎看书,要么写家信,而我则趴在床边,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。梦里,我身在故乡,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。猛然间,我想到自己的军人身份,一个激灵就惊醒了。
傍晚,各班组织包饺子。书桌铺上塑料布就是面板,啤酒瓶当作擀面杖,大家七手八脚,千奇百怪的饺子应运而生。心心念念的饺子煮熟了,大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,两盆饺子很快就所剩无几。
晚上,我们在连队俱乐部收看春节联欢晚会。阎维文激情豪迈的演唱让我深受感染:“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,一杆钢枪交给我,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,二话没说为祖国,三呀么三,三军将士苦为乐,四海为家,哪里有我,哪里有我,哪里就有一二三四……”
这天夜里,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。趴在被窝里,我在日记本上写道:“这是一个蕴含挑战与光荣的春节,虽然不能与亲人团聚,但我听到了成熟与责任拔节的声音……”
栾德慧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