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联是过年时的一道风景。写春联最美好的记忆，是在我和哥哥上初中的时候。那时主要是我三叔写，我和哥哥帮忙，几位叔叔家的弟弟妹妹还小，也会来凑热闹。

　　每次写春联，都是在除夕的前一天。各家的兄弟姐妹一大早就来三叔家集合，以帮忙的名义，先在三叔家蹭饭。早饭吃罢，把各家抱来的红纸放在一起，先将老人住所前的对联纸核算出来，然后是各家的对联数的核算和剪裁。大门口、正房门口都是大规格的长纸，厢房、厨房一类的是小一些规格的对联纸。哥哥每年负责裁纸，三叔负责折纸。一副对联上下联对仗，需要几个字就轻轻地折出几个格来。对于书写在对联上的词句，三叔在进入腊月时就给各家派下任务，大人和孩子都参与，尤其是读书的孩子，更得献出佳句来。每次孩子们将自己写就的词句拿出来时，三叔总是反复咀嚼，或大力表扬，或提出中肯的修改意见。最为神奇的是，每次三叔都能拿出准备已久的令我们为之赞叹的对联。三叔上过高中，在同龄人里算是文化高的了。他平时爱看书、看报，常把报上的好词佳句记在笔记本上，一本《联林佳句》能倒背如流。

　　在三叔与哥哥推敲句子的时候，我和几个弟弟、妹妹已经在准备笔墨了。三叔从不用现成的墨汁，他有自己珍藏的老墨。每次我们都是一边磨墨，一边学着三叔那样嘟囔着“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”，等我们将墨磨好时，三叔的词句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。等到三叔一提笔，我们说笑的声音就小了许多，从写第一个字到整联完毕，基本上都是一气呵成，绝不拖泥带水。大门口的对联，以“紫气东来、家兴业旺”的句子为主；正房门口的对联多是“合家欢乐、共庆新春”的吉祥话；粮仓上书写的是“余粮满仓”……三叔忙得有些累的时候，就鼓励我们年轻人一试身手。忙着忙着，连吃饭都顾不上了，要婶子催好几次，大家才去洗手，扒拉两口饭吃。

　　每次春联还没完全写好，就有邻居进来观看。托起这张看看，拿起那副念念，不住地夸三叔的字好。同时，也不忘请我三叔帮忙写上几副，三叔总是有求必应。等到大年三十早上，对联往各门各处一贴，真是满院生辉啊！

　　从我和哥哥工作以后，每年大家聚在一起写春联的事，也就逐渐荒废了。我时常想起当年写春联的情景，真是回味无穷，意蕴绵长。李建生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