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小区遇到邻居和孩子玩,随口问了句:“小朋友,上几年级啦?”小家伙昂起头,颇为自豪地回答说:“开学上小学一年级。”一句话,让我的思绪回到了50多年前。
1971年,我该上学了。那时候,在偏僻的农村,新学期开学,不定哪天才能来新课本,得先借旧课本上课。好在三姐只比我高一年级,她用过的教材我正好能接着用。可书是用过的,会有些破损。开学头一天,父亲从大伯家要来两张牛皮纸,放在炕席底下压了半天。晚饭后,父亲把书和压平了的牛皮纸放在坐柜上,左比右量,给我包书皮。我问为什么要包书皮,父亲笑着说:“这书就是知识的宝库,得好好地爱护呀!”见我似懂非懂,父亲接着说:“从明天开始,你就是小学生了,要想多拿奖状,全靠这书本呢。”父亲一边说着,一边拿过剪刀,三裁两裁,三折两折,就把书皮包好了。我高兴地把书和铅笔盒装进了书包。
开学那天,母亲早早就把我叫醒,催我洗手洗脸,破天荒地让我换了身新衣服,给我煮了一个鸡蛋。吃过饭,父亲拉着我的手,亲自把我送进了教室。
大约过了一周,课本发下来了,崭新的《语文》和《算术》,散发着墨香。回到家,我兴奋地把新书拿出来,跟父亲嚷嚷道:“爹,发新书啦,给我包书皮!”说着,便要拆旧书上的书皮。父亲见状把我拦住,笑呵呵地说:“这新书更得好好爱护,哪能用旧书皮呢?”可是父亲刚说完,他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敛起来。家里连张像样的纸片都难找,上次包书皮的纸还是从大伯家要的,这次用什么包呢?父亲转来转去,突然,他把眼光停留在墙上挂着的那幅“画”上。见父亲打这幅画的主意,母亲有点舍不得,说这画还没挂两天呢。可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揭了下来。父亲说:“什么都没有娃的书重要。”
两个书皮包好后,父亲拿来砚台、毛笔,用蝇头小楷在书皮上分别写上《语文》《算术》和我的名字,然后指派我把两本新书放在柜子上摞整齐,上面压一本旧书,再压上一块砖头,嘱咐我不要动它们,说得压一宿,这样书皮的边沿棱角才能紧致、服帖。
一直到小学毕业,都是父亲给我包书皮。每一次包书皮,父亲从不马虎,从不懈怠。因为在他看来,书皮里包着的不仅仅是新书,更是对儿子的殷殷期望。
刘明礼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