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觉得，“我爱你”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。对爱人和孩子，“我爱你”这句话是我挂在嘴边的，也因为这简单的三个字，为小家庭创造了温馨和乐的氛围。可是，我从来没对母亲说过。

　　按理说，母女之间的沟通应该没有丝毫障碍，彼此的心意最容易相通，表达亲昵的感情也最自然。可是，从小到大，我跟母亲之间好像隔着什么，我们很少有亲热的肢体接触，几乎没有拥抱过，最多是搂搂肩膀而已。

　　我与母亲心照不宣，彼此是最亲最爱的人，可要说句“我爱你”真的很难。我总想着，或许是在等一个机会，让我对母亲说出“我爱你”。

　　那年我生儿子时，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。我被推出产房后，第一眼看到母亲，她脸色煞白，紧张地攥着手包。妹妹在我耳边小声说：“你知道这两个小时妈是怎么过的吗？大冬天的，她紧张得浑身冒汗，还不停地转圈，惹得别人都看她。”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。母亲深知我作为高龄产妇生孩子有多危险，她对我的担心超过任何一个人。那一刻，我真想对母亲说句：“妈，我爱你！”可是，我怎么都说不出口，只有眼泪不停地流。

　　我坐月子时，母亲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，我边吃边说：“妈，你做的饭真好吃！”别说“我爱你”，就是“谢谢”我都说不出口。我总觉得习惯了享受母亲的爱，说别的反倒显得不自然。

　　一天午后，阳光暖暖地照进窗子，屋子里暖融融的。母亲在为我的儿子做小衣服，我在一旁哄儿子睡觉。儿子睡着后，我把他放到小床上，回到母亲身边陪她聊天。我们母女两个人，轻言细语地聊着过去的故事，回忆曾经的岁月，心里盈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。我和母亲时而微笑，时而感慨，有时相视一笑，彼此默契极了。母亲咬断线头，轻叹口气说：“一晃呢，这么多年过去了……”屋子里光线明亮，晃得人有些恍惚。不知怎么的，我忽然说：“妈，我爱你！”母亲垂下眼睛，笑笑说：“嗯！”奇怪的是，我没有感到不自然，母亲也没感到突兀。就这样，一句“我爱你”，让母女间爱意流淌，温情满满。事后我感到不可思议，没有什么特殊的机会，没有什么特别的场景，我竟然能对母亲脱口而出“我爱你”。

　　忽然明白，这句话在我心里酝酿得太久太久了，所以只要说出来，一定是极自然的。

　　马亚伟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