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版:生活互动

劳动者的语言

2025年05月12日

  母亲今年95岁。每天吃过早饭,她会拄着拐杖沿村里的街道走几个来回。然后,她就到房西边的二分菜园劳动,刨地、整平、打畦背、划沟、下种。苗儿出齐后,她会按时浇水、捉虫。每次回家,各种应季蔬菜被母亲一样样摆在饭桌上,让人胃口大开。

  某个瞬间,想起那个烈日烤人的中午,我和父母、小妹在割麦子。太阳当头,火一般烤着我的后背,我手里握着一把麦子,镰刀无力地割下去,双腿酸痛,汗水湿透了衣服。母亲在前,低头不语,“刷刷”地割着麦子。面对五亩麦子,我不免有些发愁。

  那时,母亲即将迈入耳顺之年,却始终以饱满的热情,不惧苦累,夜以继日地做着手中的活计,以实际行动给我们做示范。眼前的母亲,是天下所有吃苦耐劳的母亲的缩影。想起母亲经常说的那句话:“不怕慢,就怕站!”我即刻蹲下,低头挥镰割下去,不看前面,只看手里的活儿,身体慢慢适应了苦累。

  热爱土地的父亲经常说:“门前没有三大堆(泥堆、粪堆、草堆),种好庄稼全是吹!”为了种好庄稼,我家门前的三大堆最惹眼。每天早、晚,父亲抽空堆泥,以备隔天刮牛栏、垫猪圈。圈里有猪,草料不缺,粪堆不断增高。冬春农闲,父亲会推起小车,到北山薅草。星期天,我常跟父亲一起品尝薅草的艰难。冬日的凌晨,我带上两个菜饼子,快步跟在父亲身后,踩着满地的霜花,呼吸着凛冽的空气,往十里外的山里走去,未出村,嘴边已全是冰碴儿。到了北山,冬日的太阳才冒出头,清冷的光洒在山坡上。草并不厚实,只见矮矮的山草,草茎间掺杂着槐树叶子、松针。放下车子,父亲蹲下身,双手开始薅草。薅一片,父亲用竹筢子划拉划拉,转眼就是一堆。

  我拿着筢子满山坡寻找草多的地方,寻来寻去,没有中意的,便拉着筢子划拉,干了半上午,没装满一网包。走到父亲身边,想起他曾说过:“要再少,满山跑;要再多,慢慢磨。”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,蹲下,见到高的草,用镰刀割;见到矮的毛毛草,就用手薅。薅一片,再用筢子划拉起来,就有了一堆草。我专心于眼前的草,草很快就堆了好几堆。父亲见我长了经验,免不了夸我几句:“行啊,小子,会拾草了。”

  我大学毕业后,分到乡下的中学教书,过着烧火做饭的日子。校园周边的田间地头有草,没人看得起。假期,我抽空去拾草,一车一车推回来。教职工家属们疑惑:“你这年轻教师,从哪儿弄来的草啊?”我暗暗骄傲,说:“这是劳动得来的。”

  父母在地里摔打出来的活法,是庄稼人骨子里的勤快劲儿。“不怕慢,就怕站”“要再少,满山跑;要再多,慢慢磨”这些泥土里长出来的道理,是劳动者的语言,是让我们子子孙孙受用一辈子的传家宝。

  牟民/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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