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父静静地躺在医院的手推车上，四个女儿慢慢地把他推向过道尽头的手术室。

　　岳父今年95岁，身体健硕，这也许和他长期坚持晨练有关，小区广场的塑胶跑道上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矫健的身影。但最近一段时间，岳父没去晨练，他背后右侧长了一个肿瘤，折磨得他坐立不安，睡觉时，只能在家人的协助下用身体左侧着床，翻身和坐起比登天还难。医生说：“开刀切除肿瘤是唯一办法。但高龄病人风险太大，一旦出现意外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　　家庭会议上，女儿、女婿们轮番上阵，列数开刀的风险，劝老爷子放弃手术。岳父好像早就权衡好了，他波澜不惊，态度坚决：“人间值得，谁都想活，但我宁愿‘好死’，也不‘赖活’。开刀吧，即使开‘走路’了，也要笑着走。”举手投足之间，老爷子尽显昂扬豪迈之气。

　　医院为岳父组织了多学科专家会诊，对可能出现的意外研制了预案。手术前一天晚上，我们做了岳父最喜欢吃的几样菜。和平时一样，他吃得有滋有味，动作沉稳协调，不见丝毫慌乱。

　　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，医生难掩喜悦地说：“手术成功，肿瘤是良性的。”瞬间，四个女婿忘情地笑着，击掌相约喝酒庆祝；四个女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，泪流满面。

　　岳父从麻醉中缓缓醒来，面对一直盯着他看的亲人，先是一愣，继而顿悟：有惊无险，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。他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，一脸渴望地对女婿们说：“又发酒疯了，带点儿给我，几天没喝，就像几年没喝似的。”一句话，引得一屋子人哄堂大笑。

　　张新连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