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年立春后，母亲都会提前买上几两玉米种子，等着我周末有空回老家种上。

　　勤劳的母亲养育了4个孩子，过日子习惯了精打细算。她总说我喜欢吃糯玉米，玉米刚上市的时候卖得贵，不如回老家种一些，每次回去顺便管理一下，三四个月后结出来的玉米收成后，放在冰箱冷冻室，够吃上一年了。

　　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后，我就到了老家。一到老家，我习惯先歇会儿，母亲却会拿起锄头，走到地里翻土、打窝（挖出一个个小土坑）。干着干着，她抬头呼我的小名：“小雨，歇好了就来干活儿，不干哪儿有吃的？”

　　我起身走到地里。母亲知道我不擅长干农活儿，总是派给我简单轻巧的事儿，比如点种子，就是将玉米种子丢到小土坑中，一窝两粒；比如盖土，丢完种子、浇上半瓢农家粪水后，在种子上松松地掩一层薄土。

　　然而，就是这样简单的活儿，母亲总是能找出我做得不到位的地方。她说我丢下的两粒种子靠得太近，影响种子出芽生长；说我盖上的土不均匀，有些土厚有些土少，土厚的出芽困难，土少的种子没准被虫吃，或者太阳连续几天暴晒后种子干瘪，没法出芽。我不服气，于是赌气地说：“管它呢，能出多少算多少吧！”春日的暖阳虽然算不上炙热，但接连的劳作让我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，我急着干完农活儿，之后坐到阴凉的屋檐下吹凉风。

　　母亲早已脱下外套，只穿着一件棉布套头衫，袖子高高卷起，翻土、打窝、挑粪、浇粪都是重活儿，汗水洇湿了母亲的后背，一绺头发湿湿地贴着她的前额。母亲直起腰，大拇指和食指从额前抹过，甩下一串汗珠。“干这点活儿就累了？要干就干好，要不然还不如不干。”说完，母亲继续躬身劳作，身子和土地差不多呈平行状态，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。

　　母亲回老家播种、管理的玉米，总是在三四个月后给我们满满的回馈。母亲家的冰柜里、我家冰箱的冷冻室总是装满了玉米棒子。想吃的时候，我便取出两三个放到锅里，加上清水煮熟。出锅后的玉米用筷子头穿上，便可以美美地吃了。晶莹剔透、甜糯清香的玉米粒，仿佛一个个动人的音符，在我的唇齿间奏出美妙的乐曲。

　　今年，又到了种植玉米的时间，却再也没有人提前买好玉米种子，等着我回老家时一起播种。我坐在阴凉的屋檐下，望着空茫的土地，眼眶逐渐潮湿。阳光依旧，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因为我爱吃玉米、年年为我躬身劳作的人了。

　　张绍琴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