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纪60年代初,我们一家从山东来到东北,在吉林省白山市松树镇落了户。那时候家里穷,吃了上顿没下顿。每次吃饭,我都会看到父亲那个习惯动作——半张的左手随着右手的筷子来回运动,目的是为了防止饭菜掉落。
那些年,为了弥补家里粮食短缺,父亲领我们开荒种地,种上大豆和苞米。秋收时节,饱满的豆荚一晒就裂,豆粒随之落地。割完大豆,父亲就领着我们一条垄一条垄地捡那些豆粒。有一年秋天,我家修房子,父亲请来几个人帮忙。中午吃饭时,我看见父亲掉下的一粒花生米,在地上滚出去好远。父亲转身找到那粒花生米,捡起来,洗了洗就送到了嘴里。然后,他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。父亲常说:“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天,糟蹋粮食,就对不住天!”我觉得父亲是饿怕了,心里充满了对粮食的敬畏。
上小学时,老师讲到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”的艰辛场景,我立即想到了父亲的习惯动作。十几岁时,我跟着父亲上山开荒种地,感受到抡镐荷锄的劳累,真正体会到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的滋味。不知不觉中,父亲的习惯动作也成了我的习惯动作。我打心底里认可父亲的节俭之举,特别是在通化地区农校读书的那两年。学校定量的伙食,由不得我挑三拣四,敬畏每一粒粮食成为我的理念。
不当家不知柴米贵。结婚后,我品尝到了生活的真实滋味。那时候,每人定量的粮食由粮店供应,粮食还没有走向市场。为了补充短缺的口粮,像父亲领着我们在豆地里捡豆粒那样,我利用休息时间到周边的地里捡地瓜,捡人家落下的苞米棒……在粮食面前,我和父亲一样,不在乎别人的嘲讽,心中只有敬畏。
到了女儿读中学的时候,家里的日子相对好过了,学校的伙食也可以自主选择了。我每次去学校看女儿,都会和她一起到食堂吃顿饭。有一次,我说起父亲的习惯动作,女儿学着那个动作,让我看她学得像不像。我说:“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学会这个动作,而是要领会爷爷那种勤俭节约的精神。”
现在,外孙已经6岁了,对节约粮食也毫不含糊。每次吃饭,他的饭碗总是吃得干干净净。有一次在幼儿园,外孙旁边的小朋友不小心掉了一团米饭,老师俯身捡起来,放到了餐盘边上。外孙随手就把那团米饭放进了餐盘,还说:“不能浪费粮食!”
家风就是这样,父辈言传身教,儿孙耳濡目染。不浪费粮食,绝不是做给别人看的,应该体现在一日三餐中。
宋传德/文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