闵恩泽被公认为我国炼油催化应用科学的奠基人,陆婉珍也是分析技术领域的学术带头人。这对伉俪院士,用辉煌的人生谱写了一曲科坛佳偶的爱情乐章。
美好的三次相聚
1942年,正是中华民族蒙受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奴役的苦难岁月,江山破碎,民不聊生。
这一年秋天,闵恩泽和陆婉珍这两个年方十八、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女,怀着科学救国的共同理想,从不同的地方不约而同地来到位于陪都重庆的中央大学求学。
课堂上,闵恩泽的笔记既工整又详细,陆婉珍感到非常佩服,她经常因对照笔记与闵恩泽接触。天长日久,闵恩泽逐渐喜欢上这个上海姑娘。每次上完课,便主动把笔记递给陆婉珍,引起同班几位女生对陆婉珍的“妒忌”。
毕业的那天晚上,陆婉珍约闵恩泽一块去上海工作,这让闵恩泽犯了难。他的父亲要求他回家乡支撑门户,父命难违,一对刚刚开始交往的男女青年只好各奔前程。
两人依依惜别。陆婉珍在家乡上海一家印染厂谋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。闵恩泽则回到家乡成都,在一家自来水厂做分析化验工。
没多久,闵恩泽听说当时的中国纺织建设公司要招收一批印染技术人员,经过培训,有出国的机会,这让闵恩泽眼前一亮,他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。通过考试,闵恩泽获得第一名。1946年10月,闵恩泽到了当时中国最大的印染厂——上海第一印染厂当上了漂染车间的技术员。
也许是命运的安排,这家印染厂正是陆婉珍工作的工厂。两人在上海不期而遇,旧情复燃,不到一个月,闵恩泽和陆婉珍已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,黄浦江边时常徜徉着他俩甜蜜相偎的身影。
可追求幸福的同时并没有让他们忘记事业。1947年初,陆婉珍作出了一个让家人十分震惊的抉择,这位大家闺秀只身一人,变卖了外婆送给她的一些首饰作为盘缠赴美求学。一年后,闵恩泽循着陆婉珍的足迹,也赴美留学。
两人在美国第三次相聚,并再度成为同窗。1948年春,闵恩泽在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工程系攻读研究生,当年就拿到了硕士学位,又继续攻读博士;这时陆婉珍也拿到硕士学位,考入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工程系攻读博士。
1950年6月,闵恩泽和陆婉珍双双通过博士论文答辩。一个良辰吉日,在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,闵恩泽挽着身披洁白婚纱的新娘陆婉珍款款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
报效祖国
20世纪50年代初,新中国成立伊始,百废待举,以钱学森为代表的中国留美学者纷纷踏上返回祖国的旅程。
闵恩泽、陆婉珍夫妇也打点行装,启程回国。1955年底,两人绕道香港辗转回到祖国,当他们踏上祖国大地的那一刻,泪水夺眶而出。
闵恩泽、陆婉珍来到刚刚组建的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工作,然而不久,他们就遭受不公正的待遇。
陆婉珍被下放到湖北,在无助的时候,她接到了丈夫闵恩泽的信,上面写着一句话: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我陪着你。”
最艰难的日子里,闵恩泽和陆婉珍克服种种困难,分别在各自的领域内,取得了丰硕科研成果。
20世纪60年代初,苏联在撤走专家的同时,还带走全套炼油催化剂技术资料。没有催化剂,石油工业受到极大阻碍,无法提炼出航空汽油。闵恩泽临危受命,长时间吃住都在现场,与工人们一起钻进高温炙烤的干燥室里查找原因,有时接连二十几个小时不合眼。经过数百次试验,终于研制出生产航空汽油所必需的小球硅铝裂化催化剂,而且质量还优于国外同类产品。接着,他又研制出我国炼油工业急需的磷酸叠合催化剂、铂重整催化剂和微球硅铝催化剂。
不久,陆婉珍回到北京,她也做出不菲的成绩。20世纪60年代初,世界上色谱技术刚一露头,陆婉珍便拿出了中国人自己的色谱仪。接着,她在分析科技领域里继续开拓,在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逐步建立了光谱、质谱、电子显微镜、差热、发射光谱、电化学等分析技术,全都达到当时的世界水平。并且,由于她的努力,科研成果在石化生产建设中发挥着巨大作用。
1978年,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。会上,闵恩泽获得了“在我国科学技术工作中作出重大贡献的先进工作者”称号。陆婉珍的科研成果也获得了大会的奖励。
1980年闵恩泽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(1993年后改称院士)。1991年,妻子陆婉珍也当选为学部委员。夫妻双双当院士,在科学界传为佳话。
恩爱体贴
两位院士看起来温文尔雅、精神矍铄,其实他们都是曾与病魔做过搏斗的人。闵恩泽动过3次大手术。1964年他患肺癌,被切除部分肺叶,同时摘除了一根肋骨。1989年又患胆囊结石,把胆切除了。最严重的是1999年春节期间,因胆管堵塞引起胰腺炎,生命垂危,做了一次大手术。而陆婉珍多年前曾患肾癌,一侧肾被摘除。
夫妇俩患难与共,相依为命。闵恩泽住院期间,陆婉珍日夜守候在病榻前忙前忙后。陆婉珍病了,闵恩泽也是汤药伺候,无微不至。
虽然年龄逐渐增长,但两位老人仍时常出现在石油化工科学院的会议室里探讨问题。每次陆婉珍去洗手间,闵恩泽就一直等在楼梯口,直到老伴走到跟前,才和她一起相互搀扶着走下楼,那情景让在场的人俱为之动容。
尽管工作繁忙,但两人都有自己的业余爱好。每当闲暇时,一段京剧余派的须生唱腔,一曲贝多芬的《英雄交响曲》,都会使闵恩泽深深陶醉;而中国女革命家秋瑾的诗篇和法国居里夫人的传记,陆婉珍从小到大都爱读。
耄耋之年,他们又找回了年轻时的浪漫,有时候闵恩泽工作累了,还会在陆婉珍身边唱:“我的心里只有你……”有时,他会拉着她一起唱19世纪美国乡间小曲,或者朗诵一段《古文观止》。兴致来了,他还会抱着她,在家里跳跳拉丁舞。岁月在他们身体上留下痕迹,却磨灭不了他们之间的爱。
因闵恩泽在石油化工领域的杰出贡献,2011年,一颗小行星被永久命名为“闵恩泽星”。
两位院士唯一的女儿当时在美国工作,他们的家却不冷清,时常是高朋满座,胜友如云。他们特别喜欢与年轻人交流,从世界杯到奥运会,从亚洲金融危机到伊拉克战争,从当代影视明星到学术明星,无所不谈。
2015年11月17日,陆婉珍辞世,仅仅过了一百天,2016年3月7日,闵恩泽先生故去了,这对伉俪心意相通,生死相随。这对科坛佳偶相濡以沫的爱情,正如第30991号小行星,永远在天际闪耀。据《老年文汇报》 蔡铭/文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