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，唤起了我对于儿时“抢新年”的回忆。

　　那时，我们一家人住在乡下。每到除夕夜，“劈里啪啦”的鞭炮声，一晚上把我吵醒好几次。醒一回，我便看一下没窗帘的小窗户，盼望着天亮。

　　“起床了！”母亲一声喊，父亲便把我和弟弟提溜出了热被窝。眼睛迷迷瞪瞪，洗一把脸，便打起了精神，因为我们要去“抢新年”。这一天是大年初一，早上一拉开门，眼前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。“瑞雪兆丰年，好兆头！”父亲一边说，一边挥动扫帚，左右开弓，把门前的雪扫向两边。母亲则把擦得锃明瓦亮的两辆自行车一一推出屋。

　　“爸，快点儿走吧，要不三叔他们就跑到咱们前面了。”我捂着头上的大棉帽子，一边跺脚，一边着急地催促。父亲仰头望了望天，笑了笑，没有说话。

　　一路上，父亲艰难地骑着自行车。说是骑，倒不如说边推边骑更为贴切。雪在自行车的碾压下“咯吱、咯吱”地响着，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。小北风像长了眼睛似的，专找人的薄弱点，顺着脖梗子、棉裤腿往里钻。

　　父亲的胸前、脸上、眉毛上，挂满了飘落的雪花。膀阔腰圆的他像一扇门，躲在身后的我倒没有感觉特别冷。

　　往日十几分钟的路程，我们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。还没到奶奶家大门口，我就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，急切地跳下自行车。

　　“慢着点儿。”母亲的话音还未落，我就脚下一滑，摔了个屁股蹲，新褂子、新裤子上沾满了雪。我甩动双手，胡乱地拍了拍，便急走几步，迫不及待地跑到奶奶家的大门前，轻轻推了推，门没有开，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我抬起右手，把门拍得“咣咣”地响，一边拍，一边嚷：“爸爸，我们今年又是第一名。弟弟，快下来！”

　　这时，太阳刚刚露出头顶，东方泛起一片红，雪更白了，闪着亮晶晶的光。

　　进了屋，父亲和母亲便忙碌起来，烧水、下水饺。我们磕头拜年，每个人都领到了爷爷、奶奶发的小红包。虽然只有两毛钱，我们依然喜笑颜开。

　　还没吃完水饺，几个叔叔、婶子带着孩子们陆陆续续进了门，弟弟、妹妹们望着早到的我们一家人，个个羡慕得不得了，把嘴撅得老高，抱怨大人不早早喊自己。三叔家顽皮的弟弟往马扎上一坐，伸手就往盘子里抓水饺。

　　几十年过去了，我一直忘不了父亲说过的话。他说：“新年是一年的起点。一年之计在于春，一日之计在于晨。”“抢新年”，抢的就是个好兆头。

　　刘国瑞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