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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镜芙和许瑾 一曲《军港之夜》合奏一生

2024年01月24日

  2023年10月8日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舰船领域专家潘镜芙院士,因病医治无效,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。潘镜芙被称为“中国导弹驱逐舰之父”,他主持设计了我国两代、四种型号的导弹驱逐舰,让中国海军彻底结束了“只能在家门口转一转”的历史。

  “明窗净室初会时”

  1952年,潘镜芙从浙江大学毕业,被分配到华东电工局,从事电气设计工作。

  在最美的年华,爱情如约而来。那时,他担任团总支的文体委员,一次组织活动时,得知同事许瑾是部队文工团的退伍军人,他特意上门邀请。许瑾落落大方,热情接待,他们相谈甚欢,临走时,她还赠送了他一张照片。照片上,许瑾发辫乌黑笑意盈盈,潘镜芙不禁怦然心动,决定追求她。不久,机会来了。许瑾因盲肠炎住院手术,潘镜芙每天去医院看望。病床边,他们谈文艺,谈文学,直到她病愈出院。

  相处日久,感情渐渐发展起来。很快,年轻有为的潘镜芙赢得了许瑾家人的喜爱。1954年底,在大家的祝福声中,他们喜结连理。

  几十年后,忆起当年的相识相爱,潘镜芙在诗中写道:“明窗净室初会时,明眸双髻体窈窕;风和日丽东沟游,初携纤手心旌摇;汉弥相会情切切,银线传声意绵绵;不计清寒与俭朴,坚贞相誓结良缘。”

  家庭与事业齐头并进,潘镜芙充满干劲,在他和同事们的努力下,中国第一台6000千瓦的汽轮发电机诞生了!就在他准备在电机行业大干一番时,一个通知意外到来:到船舶局产品设计分处报到。

  像做梦一样,潘镜芙欣喜若狂。原来,这个设计室是专门设计军用舰艇的,而他少年时的梦想就是造军舰。报到那天,风和日暖,他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,直到走进红色的设计大楼,依然激动不已。

  当时,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,我国开始自主建造军用舰艇。潘镜芙自学俄语,翻译图纸,并负责技术校对。在这一过程中,各项原理、技术参数他逐渐熟稔于心。

  新的希望在孕育,同时孕育的,还有新的生命。1955年9月,潘镜芙和许瑾的儿子出生,为了纪念这年开始从事的船舶建造工作,他们为孩子取名“伏波”。

  为了尽快加深对舰船的认识,他主动向领导申请:“我一定要到船上好好看看,船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。”造船厂远在千里之外,征求许瑾的意见时,她表示:“你去,我一个人抚养孩子没有问题,我一定把他抚养成我们的‘阿廖沙’!”

  全力以赴“为国造舰”

  一个月后,25岁的潘镜芙辞别妻儿,前往武昌造船厂配合扫雷舰的建造。他住在码头,每天吃的是黑面馒头,一蹲就是5个月。

  从图纸翻译到建造,他亲眼看着船钢板是怎样一块块拼接起来,又是怎样装管线、拉电缆,从头跟到底。一位苏联专家称赞说:“你是中国舰船设计部门中唯一参加了扫雷舰从技术资料翻译、校对、设计、建造到试验全过程的同志,你将来去设计新船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
  回到上海后,潘镜芙参与设计护卫舰,担任电气设计负责人。他力排众议,将直流电改造成交流电,解决了中国船舶一直以来存在的动力问题,在行业内名声大振。

  闲暇之余,潘镜芙夫妇两人都喜欢用音乐来调剂生活,许瑾唱《军港之夜》时,他就吹着口琴为她伴奏。可是没多久,夫妻合作的歌曲就变成了李叔同的《送别》——他随研究所迁往南京,她则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上海。

  1966年,我国新型导弹驱逐舰“上马”,作为主要负责人,潘镜芙带领团队埋头研究,“吃着窝窝头,每人每月三两油”,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,全力攻克技术难题。压力很大,在无眠的夜里;他思念着妻儿,靠着写信,他们相互支撑。

  两年后,我国第一代导弹驱逐舰的首舰在大连造船厂开工建造。

  1971年,当051型首舰“济南号”沿着滑道飞速冲向大海时,所有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
  远在千里之外,许瑾以柔弱之肩担负起抚育孩子、照顾老人的重任。她对一双儿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“爸爸是为国家做大事的人,我们只有全力以赴地支持。”

  几十年来,潘镜芙的工作地点一直在变动,从上海到南京,又从南京到武汉。“从1966年到1992年,20多年里,爸爸妈妈几乎过着分居的生活,每年只有一次探亲假,爸爸才能回到上海的家中,那就是过年的时候。每次爸爸离开家,我都要大哭一次。”女儿潘丽达说。

  两个孩子长大后,许瑾这才有机会去武汉与潘镜芙团聚。那是一段幸福的时光,晚年时,潘镜芙这样回忆:“老许待人热情,沟通与公关能力极强。很多我所不擅长处理的人际关系,都是老许代为斡旋,对我是很重要的能力互补。”

  在许瑾的陪伴和支持下,潘镜芙带领团队研制完成了052型导弹驱逐舰。首舰“哈尔滨号”交付海军后,作为总设计师,潘镜芙被国外同行称为“中国第一个全武器系统专家”。后来,“哈尔滨号”跨越太平洋,出访四国五港,到达美国西海岸,各地华侨纷纷赶来参观,一位老人抚摸着舰艇,声音哽咽:“今天终于把你们盼来了!”碧海蓝天,凯歌奏响,背后的艰辛,值了。

  温情的目光片刻不离

  1997年,潘镜芙回到上海的家。为国铸舰30年,他错过了孩子们的成长,错过了与爱人的二人世界。现在终于可以有所弥补了,他和许瑾一起散步、逛书店,一起唱《军港之夜》,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。她爱吃无锡的小笼馒头,他去无锡时总不忘带两笼回家;她在床上午睡休憩,他就搬个椅子在她身边陪伴,在暖阳照耀下,那温馨的世界,普通又浪漫。

  多年操劳,许瑾已是多病之身。2009年,她不幸罹患癌症,他的心掉入了痛苦的深渊。情急之下,一个搞了一辈子科研的人,竟然拿着医院门口的小广告,要女儿去买所谓的“神药”。百般不舍,却没有留住她。2010年12月,许瑾去世。临终前几天,她对他说:“我到武汉了,快来接我……”她的世界已经时空错乱,生命中最后挂念的,依然是去武汉相聚时的情景。

  许瑾走了,潘镜芙坐在她生前用过的移动病床上,悲从中来。带着对她的思念,耄耋之年的他坚持学习,撰写论文,继续为中国的蓝海梦、强国梦贡献智慧。

  每当他在家奋笔疾书时,照片上的许瑾总是笑吟吟地注视着他,年轻的脸庞依然令人心动。

  书柜里,一首《缅怀》贴在醒目处:“五十余载风雨同舟、甘苦与共,一旦分离,情何能堪?半个世纪抚养子女、辛勤持家,追思往事,黯然神伤。”那是他含泪撰写的,那些文字被思念浸染。

  潘镜芙曾说:“我和军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,看着它最终驶向深蓝,这是我感到最骄傲的事情。”

  在这个漫长而辉煌的过程中,因为有她,他才能不畏艰险,奋力闯关。她那温情的目光,一直在他身后,片刻不离。 综合自《恋爱婚姻家庭》《解放军报》 王凌硕 李训/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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