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离开野战部队已40年了，尽管随着年龄增长，记忆力在慢慢减退，但是，部队的生活经历却历历在目，永远忘不了。特别是那艰难的春节探家之旅，更令人刻骨铭心。

　　1979年的春节将至，组织上安排我探家，我喜出望外。我自从离开家乡来到部队，已经度过了1000多个日日夜夜，终于要回家了，我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！此时，一位老兵提醒道：“春节探家固然是好事，但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，旅行途中可不是那么舒服。”说着，这位老兵又把相关的注意事项认真交代了一番。

　　简单准备之后，晚上，战友们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大同火车站。我要乘坐的是包头开往永定门方面的列车。检票口人山人海，背着两个大提包的我寸步难行。经验丰富的战友们让我先上车，打开车窗等候。人流中，他们将提包举过头顶，一个传一个，艰难地送到窗口前。“军人乘坐火车有座也不能坐，因为没等你坐稳，就得为老弱病残孕让座；也不能站在车厢过道，因为列车的售货车、卖饭车会让你左右为难。最好趁早找个车门连接通道的一侧坐下。”我按照老兵的叮嘱，找到了栖身之处。两个提包一个怕压，一个不怕压。我将事先准备的塑料布铺开，把提包放在上面，不怕压的当座。当列车前方到站所开的车门需要变换时，我就提前将两个提包向另一侧车门前“整体搬迁”。就这样折腾了一夜，直到清晨5点列车到达永定门车站。

　　“中转签字一回，人要脱层皮。”这句话，表明了那个年代在北京火车站中转签字的艰难状况。我从永定门转车到北京站，办好小件寄存后，立即汇入中转签字的人流。中转签字的营业厅是站前广场临时搭建的简易房。广场上，排队等候签字的旅客挤成一堆，乱成一团，有的帽子被挤丢，有的鞋子被踩掉，有的好不容易排到签字窗口，却发现早已被挤得错了位，当初排在京广线，现在却变成了京哈线，无奈只得耐着性子从头再来。

　　我中转签字成功，登上了石家庄开往秦皇岛方向的303次列车，17点30分到达唐山站。那时，开往老家的长途汽车每天只有两个班次，上午7点30分和下午1点45分。我只剩下一个选择，等候次日的早班车。汽车站候车室内，相对冷清，为数不多的旅客蜷曲在木制长椅上。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，肚子发出了抗议。我从提包里取出面包，啃了几口后，便同旅客们一道，冒着三九严寒，在漫漫长夜中苦熬，等待黎明的到来。

　　天亮了，候车室里重现生机。7点30分，我踏上了开往老家方向的长途汽车，一个半小时后，到达了黄坨站点。这里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。

　　我下了汽车，内心的兴奋再也无法抑制，旅途的劳累一扫而光。放下提包，站在田野上，我振臂高呼：“故乡，您的孩子回来了！”

　　春节探家历囧途，再苦再难心也甜。艾立起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