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公园溜达，远远听见河对岸的村子里传来了吆喝声：“来哟——买炕鸡了哟！”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一只只毛茸茸的小炕鸡，有黄的、黑的、花的，叽叽喳喳地叫着，蹒跚着到处觅食，把暮春时节的农家小院映衬得生趣盎然。

　　炕鸡，就是小鸡雏，因多是在农家的炕房里孵化而生，故名“小炕鸡”。鸡蛋收上来，炕鸡雏的人家把鸡蛋分层码在土炕的格子里，底下添柴烧炕，需严格控制好温度。经过21天左右，炕房里热闹起来，噼里啪啦、叽叽喳喳的啄蛋声、壳裂声、鸡叫声不绝于耳，一只只湿漉漉、毛茸茸的小鸡雏破壳而出，你挤我挨，可爱极了。

　　炕鸡出了炕，孵鸡的人家就要挑着担子，走村串巷地叫卖，一声声韵味十足的吆喝传得很远。最先围上去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，那些小炕鸡毛茸茸的，我们不由得伸出手来想摸一摸。可卖炕鸡的老乡只让看、不让摸，他怕小孩子的手没轻没重，把鸡弄死了。只有村里的小媳妇、老婆婆来了，老乡才任由人家挑选。当然，我们小孩子也过足了眼瘾。

　　挑选小炕鸡，乡人都期望挑到母鸡，喂养到秋天好多生蛋，可这些小炕鸡像一团团绒球，压根看不出公母。于是卖炕鸡的老乡和买主达成协议：先赊账，到了秋后再来收钱，是公鸡的不要钱，母鸡每只一毛三分钱。这样一来，大伙儿邀约着都来赊炕鸡，卖炕鸡的老乡在一个小本子上一五一十记上账，乡亲们端着叽叽叫的小炕鸡满意而归。

　　我母亲那时也去赊炕鸡。挑炕鸡时，母亲说我眼尖，让我来挑。我心里喜滋滋的，挑了黄的挑黑的。这些“小可爱”迎风长，转眼夏天到了，小炕鸡食量大增，四处啄青草、捉虫子，还没到秋天就分出了公母，小公鸡长出红彤彤的小冠子，扯着嗓子打鸣儿。母亲仔细数了数，我挑的小炕鸡竟有一半长成了小公鸡。

　　农历八月十五前，春天卖炕鸡的老乡来了，站在村口吆喝两声：“卖炕鸡的——来喽——收炕鸡钱喽！”母亲听见了，忙着去付钱，总共买了25只，她要付20只的钱。我在一旁急了，大声说：“是13只母的，12只公的，不用给那么多钱！”母亲觉得人家卖炕鸡不容易，执意按20只付钱。

　　那个老乡看了我一眼，对我母亲说：“当时，你让小孩子挑，他只挑模样儿好看的，那样的小炕鸡公的就会多呢！”最后，老乡说：“孩子嘴里讨实话，就按13只付钱吧……”

　　我摸了摸头，记住了他的话：好看的、讨人喜的，并不一定是你需要的！刘琪瑞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