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0月2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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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瑞芳:忆与金山的一段情缘

2022年10月21日

  2022年是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张瑞芳逝世10周年。张瑞芳早在抗战时期就是著名的话剧演员,新中国成立后,她先后主演了《南征北战》《母亲》《家》《李双双》《泉水叮咚》等多部脍炙人口的影片。虽然张瑞芳在表演艺术上获得成功,但她的婚姻生活并不顺利,一生经历了3次婚姻。张瑞芳的第一任丈夫是话剧同行余克稷,第二任丈夫是演员金山,最后一任丈夫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主任严励。张瑞芳在自传回忆录中讲述了她与金山的情感历程。

  冷漠的丈夫

  1939年秋冬季节,我的母亲带着弟弟离开北平,以后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。直到1943年的一天,我在重庆收到她的信,信上说:“我已由晋察冀边区来到延安休养,在敌人扫荡中负过伤。你弟弟的学校在不停地转移中,一边与敌人斗争一边坚持学习,他不幸因恶性疟疾,在缺少医药的情况下去世了!”我读到这里,双手冰冷并颤抖起来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!

  当天演出结束后,我和丈夫余克稷先后回到家里,都已经疲惫不堪了,我哽咽地告诉他:“娘来信了,我的小弟弟没有了。”他只“噢”了一声,皱了皱眉头,就再也没有任何表示。我的心再度冰冷,欲哭无泪!不错,我们回到家已经下半夜了,明天一早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,但其实,他这时候只要抱抱我,让我在他的肩膀上哭几分钟就够了。可他却只是催了我一声:“早点睡吧!”我不由得条件反射似地说:“我不困,你睡吧!”就这样,那天半夜,余克稷睡在里屋,我坐在外屋,一直到天亮!夫妻做到这地步,还有什么意思呢!

  后来,在我决定跟余克稷离婚时,面对找我谈话的党的领导人周恩来副主席,我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,带着哭腔对长辈说:“我太寂寞了!我的心太寂寞了!”

  金山的身份出乎意料

  我最初认识金山,是在1941年6月《新华日报》的一则消息中,当时他和话剧演员王莹随赴南洋演出的中国救亡剧团回国,在重庆引起一阵小小轰动。听说金山和王莹是一对恋人,后来又听说王莹与年轻的政府要员谢和庚(也是地下党员)一起去了美国,金山失恋了。其实,这些都是公众人物的花边新闻,真真假假,谁也搞不清楚。

  1942年1月,郭沫若写了剧本《屈原》,我们一批人到他的住处去听他读剧本,其中也有金山——郭老心目中属意的屈原形象。我在《屈原》剧中扮演婵娟,和金山共事,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了交往。

  金山的特点是在人群中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。金山是个影剧两栖演员,有着丰富的演艺经验,在跟婵娟的对手戏里,尽管两个人的表演风格不同,但我就像是和个熟练的舞者共舞,随着他的舞步,毫不费力地转着转着……

  《屈原》演出的成功,却惹来街谈巷议的传言:金山在同时追求重庆舞台上的“四大名旦”——白杨、舒绣文、张瑞芳、秦怡。怎么把我也扯上了?我心里很烦,能做的只有回避,甚至连舞台都不想上了。《屈原》剧组在重庆演出后准备“移师”北碚,我表示要退出这次巡演。执行导演应云卫急了,赶来找我谈话,并保证一定不让我在北碚演出期间受到干扰。我知道《屈原》演出的重要意义,也不该这样任性负气,那就跟着剧组去吧。

  果真,在北碚演出期间,我和金山除了“台上见”,平时几乎连面都不照,见到也是和大家在一起,彼此也没一句话,彼此都在回避对方。终于,我们的演出告一段落了,回到住地,我洗了个澡,站在窗台前吹长长的头发,望着静夜的院子里婆娑的树影,心情很平静,也很愉快,因为我们在北碚演出的《北京人》《屈原》都很成功。突然,庭院树影后闪出一个人影来,迟疑地站在那里。我定晴一看——是金山。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,我心软了。我们就这样隔着窗台和一排矮松围墙,一里一外聊起来。金山跟我讲了他的家庭,他的经历,他的失恋,他的奋斗……我们就这样隔窗直谈到东方发白。最后谈到理想时,他似不经意地说了句:“那天我‘上山’去看见你了。”这话让我怦然心动——所谓“上山”就是红岩村——那正是八路军办事处和中共南方局的所在地!难道他……

  其实,金山早在1932年就已加入中国共产党了,现在他直接受着周副主席的领导。金山的这个身份实在出乎我的意料,也使我对他的防线松动了。过去,我一直“恨”余克稷不关心政治,余克稷也一直对我的政治热情不闻不问。就在那个瞬间,我感情的天平向金山倾斜过去了。

  不久,我跟余克稷离了婚,想离开重庆去桂林,重新开辟我的舞台生涯。但我的决定却被夏衍、曹禺、吴祖光几位前辈、师友劝阻了,无论从组织上,还是从演艺事业考虑,他们都不同意我离开重庆,郭老为此还写了封长信给我。

  这段时间,我和金山,还有金山多年合作的好朋友沈剡(后来成为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导演)挤在一间小公寓房里,过着集体宿舍般的生活。好在我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忙戏。金山为此很负疚,他这段时间对我很好,但周围的压力对他也很大。圈内的前辈、同事都在告诫他:“张瑞芳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,你可不能当儿戏!”金山很委屈,争辩道:“难道你们就不相信我对瑞芳是认真的?”为了证明他的真心诚意,他把我们的通信交给周副主席“审阅”(把一些过于缠绵的话用白纸条贴起来)。周副主席叹了口气,说道:“都已经这样了,就只有祝福你们了。”

  金山生活的另一面

  以前我眼中的金山只在舞台上,只在文艺界,只在党内,我是他最好的搭档、同志和恋人。但要作为他的妻子全面涉足他的生活时,我“晕”了。金山家族成员的各种社会关系十分复杂,结婚时,杜月笙是主婚人,因为金山是他的关门弟子。我第一次看见金山在这些人中前后穿梭,那是他生活的另一面。

  我们借住的“新房”堆满了贺礼,不过我最钟爱的还是那块来自延安的挑花桌布,非常雅致。来访的客人都说:“这块桌布真好看!”我总是无限感慨地说:“噢,那是远方亲戚送的,他们不能来。”这家“不能来”的亲戚就是周副主席和小超大姐呀!

  尽管我也知道,金山周旋于这些复杂的社会关系中,有着一层来自“山上”的派遣。事实上他也的确做了很多工作。但不知为什么,我就是无法习惯这种场合和大宅里的夜生活——抽烟、喝酒、搓麻将、打“梭哈”(赌博)、跳舞、嬉笑,半夜三更闹哄哄的。看到金山对此种生活的倾情投入,我眼中聚焦的那个人变得模糊了。

  1944年的前前后后,我和金山携手跨入共同生活的门槛,有很多地方我感到无所适从……

  据《岁月有情——张瑞芳回忆录》 张瑞芳/口述 金以枫/执笔

2022-10-21 3 3 燕赵老年报 content_103218.html 1 张瑞芳:忆与金山的一段情缘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