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09月0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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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与周作人彻底决裂背后

2022年09月09日

  1919年,鲁迅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,那就是卖掉故乡绍兴的祖宅,携全家迁来北京。为此,他“在‘五四’前夜,四处奔波,倾囊买下了新街口八道湾11号,周府终于在北京扎根”。

  八道湾11号,这里是他和周作人两兄弟思想火花的富集之地——“‘五四’时期周氏兄弟最重要的新文学作品,都是在这里完成的。”这里,也是周氏兄弟的伤心之地——“这两棵血脉相连、同根而生的大树在1923年7月份的某一天突然划地而治,永不往来”。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?

  卖掉祖宅,把全家迁进京城

  八道湾11号原本是东邻大宅院(现八道湾9号)的一个附属院落。鲁迅1919年8月19日立契从罗氏手中买下11号院时,它还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王府,据信是清廷没落王孙变卖掉的府第。当年11月4日,鲁迅八道湾收房讫,前后共付费3675元。此后开始修缮房屋,还特地接入当时十分罕见的自来水系统。11月21日,“上午与二弟眷属俱移入八道湾宅”,从此,周氏兄弟结束长期的寄居生活,有了自己的房产,周府在北京扎根,鲁迅完成了一个宏伟的家庭梦想。

  12月,鲁迅返回故乡绍兴,收理书籍,到祖坟扫墓,其祖宅经全族商议出售给东邻朱某。这一过程对鲁迅而言是极不愉快的。1919年初,他在给好友许寿裳的信中说:“在绍之屋为族人所迫,必须卖去,便拟挈眷居于北京,不复有越人安越之想。而近来与绍兴之感情亦日恶,殊不自至(知)其何故也。”

  当他与故乡永诀时,“老屋离我愈远了;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”。作别故乡,鲁迅“以舟二艘奉母偕三弟及眷属携行李发绍兴”,抵京人住八道湾11号,彻底了结了祖宅留给他的不快记忆。

  曾经的八道湾门庭若市

  搬入八道湾11号后,鲁迅在屋前栽植了丁香和青杨,纸窗敞院,静谧帘栊,正好安享天伦。而随着周氏兄弟的到来,各界名流也纷纷走进八道湾11号,这里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文化沙龙。1920年4月7日,为了探讨“新村”建设,27岁的毛泽东也来到这里,拜访“新村”运动的倡导者周作人。这天,鲁迅恰好不在家。所以,毛泽东和他终生推崇的文化旗手亦没能谋面。

  出于和外界联系的需要,八道湾还安装了电话。1921年6月30日,鲁迅给时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养病的周作人去信,说“电话已装好矣。其号为西局二八二六也”。其实,鲁迅给八道湾安装电话时,负担非常重,他在教育部的工资已被拖欠数月,为了给周作人看病,他先后借过别人700元,甚至把收藏的书卖掉,还向义兴局贷款,为取34元的讲课费还专门往北京女师大跑一趟……在如此重压之下,有一天,鲁迅去西山看望周作人回来的路上,“经海甸停饮,大醉”。

  八道湾是思想火花的富集之地。“五四”时期周氏兄弟最重要的新文学作品,都是在这里完成的。如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《风波》《故乡》《社戏》等著作及译著,数量达百余篇。虽然鲁迅在八道湾只住了短短的3年多,但其发出的思想之光,足以令新文学界长久注目。

  鲁迅搬出八道湾之后,周作人将日常会客地设在了中院西厢房(曾用作鲁迅卧室)。在为《狂言十番》写完序言后,周作人的笔下出现了“苦雨斋”字样,这一年是1926年。“苦雨斋”之得名,盖因院中地势低洼,雨天容易积水。周作人此后写文通信,落款或为“苦雨翁”,或为“苦茶庵”。

  兄弟反目,永不往来

  中国传统文化虽然以四世同堂的形式宣示着家族伦理的威仪,但同胞兄弟各自有了家室后,却总是分灶而食,另立门户,各自过活。周氏兄弟也不例外。所不同的是,鲁迅和周作人分家,以更加彻底的感情决裂为前提,这使八道湾11号有了某种家族悲剧的意味。

  八道湾的变徵之音出现在1923年7月。读鲁迅日记,见有关周氏兄弟失和的记载:1923年7月14日,“是夜改在自室吃饭,自具一肴,此可记也”。这是兄弟失和的前奏,令八道湾日常生活起了变化,故“此可记也”。

  鲁迅之子周海婴在《鲁迅与我七十年》中说:“八道湾的房屋高敞、宽绰而豁亮,是被称为有‘三进’的大四合院。父亲让兄弟住后院,那里北房朝向好,院子又大,小侄子们可以有个活动的天地;又考虑到羽太信子(周作人妻)家人的生活习惯,特意将后院的九间房子装成日本格式。而他自己屈居于中间二排朝北的‘前罩房’。”同时,兄弟二人经济合并,共同奉养全家。

  按理说这个有着天伦之乐的诗书之家将继续自己的正常生活,然而不幸的是,命运为周氏家庭安排了一个日本女人:羽太信子。

  作为八道湾的当家人,羽太信子极度挥霍,家里使唤着六七个男女仆人,看病要请日本医生,日用品也要买日货,这使得鲁迅的经济负担极重。但羽太信子不满足,她要做八道湾的主人,便处处打击鲁迅。据日本学者、鲁迅学生增田涉说,鲁迅给周作人的孩子买的糖果,羽太信子都让孩子抛弃。

  鲁迅也对三弟周建人说过,他偶然听到羽太信子对孩子的呵责:“你们不要到大爹的房里去,让他冷清煞!”在制造了无数以怨报德的事例后,羽太信子终于逼迫鲁迅分灶吃饭了,这是她得逞的第一步。

  1923年7月19日,“上午启孟(周作人)自持信来,后邀欲问之,不至”。在周建人被羽太信子从八道湾赶出10个月后,羽太信子向鲁迅下手了。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向丈夫吹了什么枕边风,这一天,周作人亲自手持一封外书“鲁迅先生”的信,并称:“以后请不要到后面院子里来!”

  鲁迅想问个究竟,周作人避而不见。有研究者推测,是鲁迅偷看了弟妇沐浴才导致了兄弟失和,但周海婴对此说予以怀疑,因为据其时住在八道湾的客房的章廷谦(散文家)说,八道湾后院房屋的窗户外有土沟,还种着花卉,人是无法靠近的。何况按日本的风俗,家庭沐浴男女并不回避。至于真相究竟如何,已是文学之外的一桩无头公案了。

  1923年7月26日,鲁迅“上午往砖塔胡同看屋。下午收拾书籍入箱”。29日,“终日收书册入箱,夜毕”。30日,“上午以书籍、法帖等大小十二箱寄存教育部”。至8月2日,“下午携妇迁居砖塔胡同六十一号”。至此,鲁迅在八道湾11号共住了3年又8个月。

  之后,这里就成了周作人及苦雨斋追随者“自己的园地”。北平沦陷后,周作人污伪职,后以汉奸罪被国民政府关押,1949年1月被保释后重回八道湾11号,躲进清寂的苦雨斋品味苦茶,寻字觅句,直至终老。

  据《鲁迅的门牌号》 薛林荣/著

2022-09-09 3 3 燕赵老年报 content_98666.html 1 鲁迅与周作人彻底决裂背后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