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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旦和周与良 一路有你,不离不弃

2023年12月15日

  著名诗人穆旦姓名中“穆”的读音通“木”,“木”字跟“旦”字组合起来就是“查”,这正是穆旦的本家姓氏,他原名叫查良铮,出生于1918年。穆旦的人生经历丰富。1942年2月,胸怀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”之志,他参加中国远征军,担任随军翻译;1953年,他与妻子周与良从美国芝加哥回到祖国,任教南开大学;他是翻译家,晚年完成拜伦的巨著《唐璜》,被誉为不逊于原文的完美长诗。在穆旦坎坷的人生路中,妻子周与良不离不弃,一直与他相濡以沫。

  有情人终成眷属

  穆旦和周与良相识在清华园。1946年,周与良常去清华园找二哥玩,因此结识了二哥的同学穆旦。那时,穆旦和友人在沈阳创办了《新报》,他担任主编。

  夏天时,周与良参加官费留学考试,在北京师范大学又遇到穆旦。中午,朋友们共进午餐,看到周与良吃得很少,穆旦打趣说:“你吃得这么少,这么瘦,怎么能考好呢?还是胖点会更好。”

  看似随意的话,却带着关切,几次相见后,穆旦对周与良已经生出了别样情愫。情难自禁,她在燕京大学读书,他便跑去燕大;寒暑假里,她回到天津家里,他也时常去看望。他约她聊天、逛书店、看电影,这个“瘦瘦的青年”给周与良留下的印象是:讲话风趣,很文静,谈起文学、诗词很有见解。

  熟悉之后,周与良知道了更多关于穆旦的故事。

  穆旦自幼才情不凡,就读清华大学时,正值抗战全面爆发,他跟随闻一多带领的师生,徒步前往大后方。一路上,他带着一本英文词典,背一页,撕一页,抵达昆明时,词典已全部撕光。

  在西南联大,穆旦是备受瞩目的青年诗人,毕业后却投笔从戎,担任中国远征军随军翻译。在滇缅大撤退中,他经历了震惊中外的野人山战役,与大部队失散后,在原始森林中经历了烈日、暴雨、痢疾、饥饿的多重威胁,历经四个多月,终于奇迹般地走到印度。

  “曾有一次七八日未食,又一次五日未食,死人很多。”曾经九死一生,穆旦却轻描淡写。尽管听得惊心动魄,但单纯的周与良只把他当兄长看待,直到有一天,穆旦向她要一张照片,说要给母亲看看。她笑得是那样甜,眼睛是那样亮,语调是那样温存,爱情就这样在两人间蓬勃生长。

  1948年3月,周与良赴美留学,穆旦本想同行,奈何父母和妹妹需要他赡养,他必须先挣一笔安家费。为她送行时,他送给她一张照片,背面写着几句诗:“风暴,远路,寂寞的夜晚/丢失,记忆,永续的时间/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/让我在你的怀里得到安憩。”

  为了赚钱,穆旦去了泰国。他每周都给周与良写信,并不断寄上照片。一年后,穆旦抵美,在芝加哥大学就读英国文学系。

  1949年年底,两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。周与良穿着从中国带去的旗袍,而穆旦穿的只是一套旧西服。娶了著名实业家、收藏家周叔弢的女儿,穆旦被好友杨苡(翻译家)笑称为“豪门贵婿”。

  家庭成为避难所

  婚后在芝加哥大学的那段时光,是周与良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之一。工作日,干着自己最开心的事;周末,与朋友一起聚餐,跳舞,打桥牌。最重要的是,身边还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夫君,他从来不限制周与良的喜好。因为穆旦待人友善,同学有困难,他总会第一个伸出手来,所以大家都愿意靠近他。20纪80年代,周与良赴美探亲。当年的老同学都说:“你们在芝大的时候是最热闹的;你们走了,大家都散了,也不经常聚会。”

  他们的学业也取得进展,周与良半工半读,在研究所工作时,深得教授们喜欢,都欢迎她毕业后留下来。穆旦的英文诗也频频发表,有位外国朋友对周与良说:“你丈夫的诗写得非常好,他会成为大诗人。”然而,穆旦坚持认为,“在异国他乡,是写不出好诗的”。新中国已经成立,他常常动员周与良回国。

  1953年,学业完成后,周与良舍弃了美国大学抛出的橄榄枝,随穆旦回国,任教南开大学生物系,穆旦则担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。在祖国的怀抱中,穆旦欢欣鼓舞。工作之余,他潜心翻译。周与良回忆,那时是穆旦译诗的黄金时代。当年他年富力强,精力过人,早起晚睡,白天上课,参加各种会议,晚上和所有业余时间都用于埋头译诗。自1954年3月至当年年底,穆旦翻译的普希金的《普希金抒情诗选》《青铜骑士》《欧根·奥涅金》等作品,令读者广为关注。此时的穆旦,心中充满了喜悦。只是他想不到,意外打击即将到来。

  1958年年底,穆旦受到不公正待遇。受他牵连,周与良也被停职在家。门前冷落,熟人绕道而行,穆旦越来越沉默寡言。孤寂中,只有周与良陪伴他,安慰他。她鼓励孩子们陪父亲玩,看到穆旦一边给孩子们讲故事,一边开怀大笑时,她既欣慰,又心酸。

  家庭成为避难所,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,穆旦开始偷偷翻译拜伦的代表作《唐璜》。

  你的怀抱,我的安憩

  1968年,周与良一家被扫地出门。天快黑了,六口人仍无处可去,周与良找到一间17平方米的宿舍,她借来两辆平板三轮车,把被扔在门外的衣服、被褥运过去。这个曾经的豪门大小姐,张开羽翼护佑着爱人与孩子。

  周与良先是被关押,后来和穆且一起被下放到河北完县(今顺平县),两人所在的村子相距几十里,基本不通音信。

  一个冬日,穆旦来了。几个月没见,他又黄又瘦,精神疲乏,周与良忍不住哭了。穆旦的眼里也蓄着泪水,满含着内疚,他说:“要不是因为我,一家人不会这样。”

  半小时后,穆旦告别,他把带来的一包花生米和几块糖给周与良。她坚持不要,他劝她:“你如果头晕,吃块糖也好些。”目送他的背影走远,周与良的泪流下来了。

  在彼此的抚慰中,他们艰难前行。1972年,情况稍有好转,穆旦的心中燃起希望。在鲁迅文集的扉页上,他写下鲁迅的名句勉励自己:“有一分热,发一分光。”

  在每一个暗夜里,穆旦依然偷偷译诗,将翻译完成后的《唐璜》寄给了人民文学出版社。

  就在全家憧憬着新生活时,1977年2月25日,穆旦突发心肌梗死,抢救无效去世,年仅59岁。周与良悲不自胜。为了给穆旦平反,周与良一次次写申请,穆旦去世两年后,终于被宣告无罪。1985年,他的骨灰被安葬在北京万安公墓,一同下葬的还有一本出版不久的遗著《唐璜》。

  此后,周与良把创伤埋在心底,全身心投入教学与科研。“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总要留下足迹”,穆旦的话始终激励着她。后来,她成为著名的微生物学家,在真菌学领域颇有建树。

  2002年,79岁的周与良赴美探亲、旅游,在回忆里,她走完了生命最后的旅程。第二年,她的骨灰归国,与穆旦合葬。

  综合自《莫愁·智慧女性》《妇女生活》 潘彩霞 王跃明/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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